よしみ

太阳照常升起。

【羽泉/无差】午后

1.余温[陈羽凡]

    废弃的蓝漆矮楼,一间被阳光洒满的空旷房间。空气是静谧的。

    陈羽凡靠在墙上,闭着双眼,呼吸着熟悉的气息。耳边回荡起键盘的乐声。陈羽凡相信自己没有幻听。

    待他挣开眼,时光俨然倒流一般。又见那三架式电子琴,又见那拿着乐谱、认真练习的人儿。

    那时,胡海泉脸上的青涩未褪,脸颊上的两团婴儿肥使他略显稚嫩,带着点可爱。厚重的黑框眼镜,不长的头发一根根立在脑袋上,就像只学识渊博的刺猬。很多很多年以后,陈羽凡记忆最深的,仍是初见时他这副青涩的模样。

    陈羽凡整了整自己及肩的头发,拉紧了背上那把吉他的背带,小心翼翼地推开门,轻轻走到那人身后,听着键盘的乐声。对方好像没有注意到来人,左手握着琴谱,右手在那黑白键上跳跃游走,脸上认真的表情不知不觉地将陈羽凡吸引住了。

    一曲终了,他忍不住鼓掌,这才换来那人一个惊讶的回眸。

    '眼睛挺大的。'陈羽凡眨着自己那不怎么大的眼睛,这么想着。

    "哥们儿,弹得真棒!我叫陈涛……陈羽凡。"他不知道为什么最先出口的会是原来的名字,毕竟他已经改名很久了。记忆中的“陈涛”,在他踏进酒吧开始驻唱生涯的那一刻起,就已经离开了。

    陈羽凡向那人伸出右手,等待着对方的回应。

    那人愣愣地看着他,歪着脑袋,表情呆呆的。让陈羽凡不禁想到了正在发呆的猫。

    "我叫海泉。"

    几秒钟的时间,像是对方特地营造出来的,让陈羽凡将目光转向了他的眼睛。尔后,像是放下戒心一样,胡海泉笑着伸出了手。

    午后的阳光映着他的笑脸,那本就是灿烂的,现在更显得温暖。

    阳光打在陈羽凡的眼上,世界有些微醉,眼前的人儿渐渐变得模糊。

    陈羽凡感觉一阵眩晕,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胡海泉的身影渐渐淡化。拼命地眨了眨眼,手向前伸去,像是要留住什么似的,绝望地挥舞着。

    可什么都碰触不到了。什么也感觉不到了。

    陈羽凡猛地睁开眼睛。窗外夜色朦胧,黑暗的房间里连一丝月光也没有透进,只有他一人。

    没有那午后阳光,没有三架式电子琴,没有让人眼红的音响设备,和堆在角落里的琴谱。

    没有胡海泉。

    那只手还保持着要握手的姿势,甚至已经握了起来。陈羽凡张开手掌,僵硬地活动着手指,感觉着夜晚的风穿过指间的凉意。

    彼时,一阵冰冷滑过他的脸庞。泪止不住地落下,陈羽凡也不愿将它抹去。

    万念俱灰中他点了一支烟。点火的声音回荡在墙壁间,衬着他的孤独。烟的星星火光根本无法照亮这间阴冷的屋子。

    陈羽凡狠狠地吸了一口烟,呼出的烟雾中,再次幻出胡海泉的笑容。

    他泛红的眼中在那一刻流露出笑意,又随着烟雾的消散而走得无踪无影。

    不堪一击的堤岸终于被汹涌而来的感情冲毁,这个往日里坚强的男人,如今缩在角落里,将头深深地埋在两膝之间,泣不成声。

    陈羽凡不愿接受这个事实,却又不得不面对。

    胡海泉走了,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    他疯狂地寻找他,却始终未果。回到记忆开始的地方,却发现时间早已无情地抹去了他留下的任何痕迹。

    烟点燃了,只是在幻想中,曾经劝着自己戒烟而说着要与自己分着抽烟的那人到哪里去了?

    手交握着,指间的余温早已散去,还求什么来维持心中那一丝微弱的火?

    "炮儿……"

    失重感慢慢吞噬了陈羽凡的意识。他只是不停重复着一个名字。

    烟蒂躺在垂下的手指边,已经熄灭了。

2.谢幕[胡海泉]

    "大炮!大炮!"

    胡海泉眨着那双迷瞪的大眼睛,不解地看着陈羽凡在他眼前欢乐地蹦来蹦去:"涛贝儿……啥事儿乐成这样?"

    陈羽凡笑了,露出一口小白牙:"兄台,我给你那首歌想好调了!"

    "你是说?"胡海泉顿时两眼放光。

    陈羽凡神秘地一笑,拨了拨琴弦:"必须的!想不想听听?"

    寥寥琴音已经让胡海泉动了心,他使劲地点头:"听,当然听。"

    "您可听好了!"

    陈羽凡坐在台阶上,轻轻地开口……

    1998年的夏天,故事开始在那个台阶上,开始在陈羽凡的歌声中,开始在胡海泉心里。

    给他几辈子,胡海泉也不会忘记那个下午。他坐在台阶上,闭着眼,静静地听着陈羽凡为他谱写的歌。

    "你在我心中是最美……"

    那天,午后的阳光暖暖的,洒在台阶上,洒在陈羽凡的脸上,映得那从不离身的墨镜,几乎透明。透过琥珀色的镜片,胡海泉看着那人的表情、眼神,是有着那般的柔情。

    他眼角划过的、不经意的一抹柔,深深触及了胡海泉的心。

    '今天还真热……太阳好足。'

    胡海泉摸着自己发烫的脸,找一个蹩脚的理由试着安慰自己。

    他庆幸陈羽凡戴着墨镜,这样就看不到脸红的自己了吧?
   
    其实胡海泉也不知道,从什么时候开始,对于眼前的搭档,自己所关注的不仅仅是他的音乐了。

    西沉的落日为陈羽凡勾勒出温暖的轮廓,像是即将谢幕的投影。

    胡海泉看着渐渐隐于霞光中的陈羽凡,心中的暖意愈渐强烈,仿佛要冲破身体迸发出来。夕阳就在那人身后,投来不尽的光芒,惹得胡海泉朦胧了视线......

    “这种美妙的 滋味......”

    有道是“曲终收拨当心画,四弦一声如裂帛”,突然间一声拨弦做了最后的收束,伴着陈羽凡温柔的歌声将胡海泉拉回了现实。

    他睁开眼睛,却发现周围的暖光正在大片散去。

    胡海泉慌了,向四周一探,可那墙壁,那阶梯,都再变得透明。抬起头,眨眨眼睛,试图将目光聚焦在面前那人身上,却发现陈羽凡的笑容已经要被最后的光亮淹没。

    “怎么样,炮儿,好听吗......”

    陈羽凡笑着,那笑容是难以形容的温暖,让人心安,他的声音却越来越远,他身后的光芒却越来越浓烈,刺眼,像要吞噬一切。

    “涛贝儿!涛贝儿!”

    胡海泉踉踉跄跄地站起来,踏上正在消失的台阶向陈羽凡跑去。可那台阶忽然变成了天梯,怎么跑也跑不到陈羽凡的位置。

    他抬头看向陈羽凡,眼中是难忍的泪水。他看见陈羽凡——那个已然模糊不清的影子,站起来,向他伸出手。

    “你在我心中是最美......”

    “这种美妙的滋味......”

    “炮儿...好听吗.......好听吗......”

    不同往日温柔的声音合着最后的弦音,回荡在这支离破碎的空间中,震着胡海泉的鼓膜,像撕裂绸帛一般撕扯着他的心脏,抽空了里面曾滋生的暖意。

    “涛贝儿!涛贝儿......”

    泪水让他看不见去路,胡海泉挣扎着向陈羽凡跑去,伸手去握住陈羽凡伸来的手。

    还差一点,就差一点——

    消失了。

    就在胡海泉碰到陈羽凡手指的那一刻,那人本已经模糊的身影突然间消散了。

    胡海泉眼看着陈羽凡在自己眼前慢慢消失,身体止不住地颤抖。

    “涛贝儿!别走......”

    他冲过去想要抱住他,却是一场空。

    “炮儿......好听吗......”

    陈羽凡的声音还在,那温暖的笑容似乎扔在,夕阳的颜色此时红如血,这个空间正在破碎。

    “涛贝儿!——”

    在身下的台阶崩塌之时,泪也终于控制不住。胡海泉喊着,哑了嗓子。

    “涛贝儿......涛贝儿......”

    胡海泉惊醒的时候,天还黑得宛如着墨。他猛地坐起来,眼前无边的黑暗让他更慌了。

    挣扎着拧开床头灯,暖黄的光渐渐铺满屋子,这才给了他些许安慰。胡海泉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睡衣已被汗水湿透,嘴巴也出奇的干渴。

    他想再唤那人的名字,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。

    胡海泉已经记不清这是陈羽凡离开的第多少天,自己已经做过多少遍同样的梦。只记得每一次都在梦中惊醒,心有余悸。

    滑过脸颊的也不知是汗是泪。

    角落里放着一把吉他,洁净如初,和记忆中的毫无偏差,只是不曾再响起熟悉的琴音。

    陈羽凡早已完成了他在胡海泉生命中的谢幕。

-Fin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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